蕭子赫不說話，眸光中閃著讓人壓抑的寒冷。

“從陸家管家那裏，我知道了這件事，俊逸哥找到了親妹妹，可不巧的是，她妹妹生病住院了。”說過不想跟他解釋些什麽，卻在不知不覺之中，葉歆婷還是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給說了出來。

她頓了頓，“所以，我就帶著花去了醫院。”

“……”

蕭子赫仍然不語。

“可惜，我被俊逸哥趕出來了。”

說到這裏，葉歆婷露出了一個極為自朝的表情。

她在嘲笑自己，在陸俊逸的心裏，她的地位也不過如此而以。

血緣關系，那才是任誰也抹殺不了的。

啪……啪……啪……

金屬打火機，在蕭子赫的手裏，發出令人生畏的響聲。

自從葉歆婷懷孕之後，蕭子赫就沒有當著葉歆婷的面抽過煙。

然而，那只金屬打火機，蕭子赫卻時時帶在身上。

每當他思考問題的時候，她總能看見他拿出打火機，一開一合的把玩著。

他背著手，那只打火機在他們的身後發出清脆的聲音。

突然，那聲音戛然而止。

蕭子赫半垂的眼眸微微動了動。

嘴角一揚，他刀刻的冰冷面龐上立刻劃出一抹好看的淺笑。

“葉歆婷。”他森冷而低沈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，直擊她的心臟。

“……”

葉歆婷被這樣的聲音振得瞬間失了聲，就連應他一句的能力都沒有。

“無數女人從我的心裏走過，只有你……”他緩慢的，清清楚楚的，一字一句的說著，“只有你，是從我的心上狠狠踩過的，還無情的踐踏著，把我的自尊，我的驕赫踩得滿地都是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的話，什麽意思？

蕭子赫一直看著遠方，不曾看葉歆婷一眼。

他高出葉歆婷一個頭還多，即便葉歆婷此時擡起頭看他，也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然而，葉歆婷並沒有看他的打算。

即使她已經被蕭子赫的語氣嚇到了。

“我在你的心裏，到底算什麽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有些事情，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，可你為什麽還要去做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是不是，你早已把我對你的寵愛，當成了習慣，當成理所應當了？”

“……”

蕭子赫一個又一個的問題，如尖刺般，狠狠的插到了葉歆婷的心上，紮的她生疼生疼的。

“我……”她欲言又止。

咬著下唇，一股悶熱感由心而生，她覺得跟蕭子赫在一起，變成了她此時最大的折磨。

周身的空氣太過稀薄，她早已無法呼吸。

“把孩子生下來。”蕭子赫再一次啟唇。

他不需要她的答案。

因為她的所作所為已經告訴了他，一切……

“把孩子生下來，要走還是要留，一切由你自己決定。”

說完，蕭子赫看也不看葉歆婷一眼就轉身離去。

葉歆婷的耳邊嗡嗡作響，就連蕭子赫關門的聲音她都沒有聽見。

此時此刻，她唯一能聽得見的，就是蕭子赫方才所說的那一番話。

把孩子生下來，要走還是要留，一切由你自己決定。

這句話，一直一直的在葉歆婷的腦子裏縈繞著。

她帶著呆滯的目光，緩緩走向大床。

讓自己狠狠的跌在床墊上。

全世界在這一刻，安靜了下來，心跳似乎也跟著停止了。

剛剛，蕭子赫他，到底說了些什麽？

她怎麽突然記不清了？

十六年前的雨夜。

陸俊逸的冷漠。

蕭子赫的離開……

種種把她丟下以後的畫面，不停的在葉歆婷的眼前，一遍又一遍的重演著。

她蜷縮起身體，縮進大床的最深處。

此時，她變成了被全世界遺棄的小孩。

一切的一切，在一瞬間都歸到了原點，回到了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。

不對。

她不是一個人，她還有寶寶。

就算全世界都離她而去，她還有寶寶陪著她。

***

“赫兒。”葉舒曼叫住了正欲出門的蕭子赫。

蕭子赫停下腳步，卻沒有轉身看自己的母親一眼。

“赫兒，你要去哪裏？這件事，歆兒沒錯，你……”不能責怪她。

“夠了。”蕭子赫打斷了葉舒曼。

葉舒曼被嚇得後背微微一涼，但隨之而來的怒氣也直串胸口。

兒子是她生的，更是她辛苦養大的，從小到大，他都跟冰塊一樣，對她冷言冷語，從來沒有給她這個當媽的好臉色看。

反倒是她救回來的歆兒，跟她貼心的多得多。

不管歆兒是為了報恩也好，真心也罷。

她都早已把歆兒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。

再看看她這個親生的兒子蕭子赫，如今都結婚生子了，她以為他會有所改變，誰知……

他還是老樣子，從來不把她這個當媽的放在眼裏。

她到底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，才會讓兒子這麽傷她。

葉舒曼舉步，緩緩的朝著蕭子赫走去。

手一擡，便是狠狠的一巴掌。

蕭子赫沈著眼，眸子裏毫無怒意。

從小到大，葉舒曼這是第一次動手打他。

不管是對是錯，他都不會責怪自己的母親。

這一巴掌下去，蕭子赫的臉上印出了十分明顯的手指印，紅通通的，非常刺眼。

葉舒曼顫抖著身子，緩緩的收回手。

從她的樣子可以看得出來，她後悔了。

不管蕭子赫對她的態度怎樣，他始終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。

二十多年了，她從來舍不得碰他一根指頭。

今天，她究竟是怎麽了。

閉上眼，眼淚從眼中溢出，葉舒曼轉身離開。

看著母親跑開的無助背影，蕭子赫那深棕色的眼眸，閃過一絲苦澀。

***

自那天之後，蕭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靜。

蕭子赫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，再也沒有出現過。

葉舒曼也跟變了個人似的，整天沈默著，不願跟誰多說一句話。

葉歆婷就更糟糕了，她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，就連到花園裏曬曬太陽，都變成了世界上最最奢侈的事情。

她除了會把銀杏每天按時送到房間裏的東西吃完之外，不論銀杏怎麽勸，怎麽哀求，她就是不肯踏出房間半步，也不肯多說一句話。

就這樣，蕭家別墅裏的氣氛變得十分詭異，安靜的詭異。

銀杏把剛剛燉熟的鴿子肉端到了葉歆婷的面前，“少奶奶，太太說這鴿子肉是最補身的，對你對寶寶都很好，你一定要多吃點。”

葉歆婷點了點頭，“替我謝謝媽媽。”

說完，她就拿起筷子，毫不顧忌形象的大口吃了起來。

葉歆婷的吃相，就像是大街上那些餓了幾百年，沒吃過東西的乞丐一樣。

一口接著一口，嘴裏的還沒吃完，又夾起一塊塞進去。

銀杏看到這樣的葉歆婷，真是勸也不是，不勸也不是。

這一周以來，整個蕭家別墅都被一層霧霾所籠罩著，壓得大家都有些喘不過氣來。

銀杏在葉歆婷身邊照顧著，更是小心翼翼的，生怕再發生什麽萬一。

咳……

葉歆婷猛的咳了起來。

銀杏連忙把水遞給葉歆婷，一邊餵她喝水，一邊拍打著她的後背，給她順氣。

許久之後，葉歆婷才停止的咳嗽，大口大口的喘息著。

“少奶奶，你慢點。”

葉歆婷根本聽不進誰的勸，好了傷疤望了疼，再一次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。

直到最後一滴湯，都被她喝下去，她才肯停下來。

看著葉歆婷那蒼白的小臉，不禁有些擔憂，“少奶奶，你沒事吧？”

葉歆婷搖了搖頭。

可就在下一秒。

葉歆婷捂著嘴，以最快的速度沖進了衛生間。

惡……

當銀杏跟進去的時候，只見葉歆婷抱著馬桶就是一陣狂吐。

只差沒把頭塞到馬桶裏了。

銀杏連忙蹲在葉歆婷的身側，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，眼睛裏滿是心疼與不舍。

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，葉歆婷不知在馬桶上趴了多久，才在銀杏的攙扶之下，緩緩的站起身。

漱完口，她揚起慘白得不像話的小臉，微微一笑，抱歉道：“可惜了。”

“少奶奶，這屬於正常現象，等寶寶再大點，你就不會這麽難受了。”

“是嗎？”葉歆婷露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，“都一樣。”

“我聽說孕吐期間，孕婦會想吃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，少奶奶，你想吃什麽，我讓廚房給你做。”

葉歆婷搖了搖頭，“沒什麽特別想吃的。只要是對寶寶好的，你就讓廚房給我做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銀杏不可置信的點頭。

少奶奶最近怎麽了？她，突然看不懂了。

“我想睡一會，你先下去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銀杏走後，葉歆婷一個人靜靜的躺到了床上。

說是睡覺，卻怎麽也睡不著。

腦裏，亂七八糟的。

所有的事情，全都擠在了一起，分不清究竟什麽是什麽，誰是誰。

就算她閉上眼，腦袋裏的那些事，那些人，還是一樣的亂。

她逼自己不去想。

她現在，只要把身體養好，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寶寶就好。

其他的，就讓他們隨風去吧。

她一定要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。

因為她，只有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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